【前路1】不曾消失的高牆 反修例案出獄青年的感悟和掙扎
「我中文炒咗。」友人DSE放榜前來探訪,我笑他:「中文炒咗,唔係啊嘛!」每次探訪約30分鐘,我們能見面對話的時間卻短暫得像15分鐘,「時間過得好快好快」。每個月兩次探訪(疫情關係探訪次數由每月四次減至兩次) ,跟朋友簡單問候幾句:「近排點?最近發生咩事?過得好唔好?」已是在牆內最大的精神支柱。
有形的牆用來隔斷空間,無形的牆卻築在每個人心裏。對於反修例案入獄的阿東(化名),這道牆不曾消失。
「唔洗理我,走啦!」一夜換來「管有攻擊性武器」罪和九個月牆內生活。阿東記得:「第一晚入到去好難受。」在俗稱「臭格」的拘留室滿腦是控罪和刑期,徹夜未眠,待保釋三四次後正式上庭。面對親戚的責罵沒甚理會,早已習慣父親沈默不語,法律程序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和律師跟進,一切都安排「妥當」。判刑後第一晚:「夜晚10 點鐘架車先去到(監獄醫院隔離),個飯又凍晒,夜晚訓喺張床度凍到訓唔着,好凍,嗰種feel 唔係天氣凍嘅凍。」憶起刺骨的冷夜,阿東嘆氣補充一句:「係好絕望嗰種凍,成個人好唔舒服。」

2014 年始關注社會運動,其時是中學生的阿東已就政治光譜有深刻思考:「我唔鍾意二元對立,光譜裏面有好多唔同立場同思想嘅人無法區分。」只有細分才能理解他人想法,凡事不能一言敝之。偶爾,阿東說話會停頓、深呼吸後嘆氣,他直言對香港感到悲觀。國際環境的民主倒退,牆外牆內都避不開疫情, 迷惘感加倍:「依然覺得好亂,睇唔清楚嗰局勢點樣走同要做啲咩?」旁人都說要繼續學習,繼續讀書就會看到出路,可是阿東仍然迷茫,「我唔知見到出路嗰日幾時嚟到?」
天色微明,每天規律地五點半起身摺床,經過高級督察巡視和簡單的身體檢查後六點出倉。「𡃁仔監房好注重禮貌㗎,每次見到啊Sir 都要打招呼講good morning。」日復日養成的習慣,開始熟習牆內生活:清潔、定時用餐、上課、自習和步操,逢「大衛day」(紅日和星期日)整個中午看預先錄影的週末電影和即時新聞。每每看見有關社會運動的新聞,阿東都不敢過分關注,除了害怕四周目光,也漸覺被捕人士續變成一堆數字。真正在意的沒法被看見,阿東只想知道還押朋友的案件塵埃落定:「唔洗坐喺嗰邊(還押),唔知自己要等幾耐。」

牆內平靜,牆外迫切,阿東笑言寄來的信件內容太多,特別是「成寸厚」的網媒新聞,往往收到信件都是寄出的一個月後。負責檢查信件的保安對阿東說: 「你搞到我好辛苦啊,每次收你啲信成疊咁厚。」他建議想寫信到牆內的朋友簡短就好。除了提及信件,阿東在採訪當日從背包拿出一個高達模型。「出獄嗰日見到我朋友真係好開心,呢個模型係佢同我行黃金商場買嘅。」不論信件或模型,他知道有種溫暖是能穿透牆外和牆內。

出獄後阿東繼續就學,他輕描淡寫地說:「但而家冇打針返唔到學啊。」前路迷茫,何處安心?阿東話不多,常常欲言又止,出獄後除了兼職打工就是宅在家,跟朋友甚少聯絡。採訪完結前,阿東說:「留低嘅話就係去諗呢班人點樣撐住。」縱使這道牆不曾消失,我們就去想站在高牆面前如何「撐住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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