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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講話:一切已是最好的安排


「面對黑暗的未來,我們如何活得有盼望?」

這些如神學家的提問,昔日只擱在書架封塵的角落,今天成了我每天掛在心頭的問題,卻又不宜掛在口邊,免擾人難得的清夢。或者說,不掛在口邊,因我無人可問,直至我聽到朋友轉述他的一句話: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」


說這話的,名叫Leo,廿二歲,街頭健身教練,二〇一九年參加在俄羅斯舉行的世界比賽,排名第廿八;但也在那一年的十一月,他被拘捕。二〇二一年被提控暴動罪,即時還柙,兩個月後獲保釋外出。這句話,是他在還柙期間,最絕望之時最深的感受。一個面對牢獄的人,經歷了甚麼、看見甚麼,仍可以說出這樣的話?


眼前的他,斯文而帶點羞澀。看他街頭健身的短片,在別人引體向上的鐵架上,竟然做著奧運會單槓的轉體動作,還能想像到他是手瓜起腱的筋肉人。「我希望自己能在街頭健身上進深,不止是難度上進深,而是在廣度上擴闊,做一個教育者,進深關於體適能的理論,自己可以寫有關的論文。」


Leo說,小學時的他,總是過度活躍,喜歡四處遊逛;跟父親關係不好,也常跟媽媽頂嘴,從不愛呆在家中,他形容自己是一名街童、MK仔。他在升上中學的暑假參加夏令營,決志信主;初中的他,像良心發現,聽教也聽話;高中的他,雖談不上是好學,卻懂得主動跟媽媽說「對唔住,我剛才語氣唔好」。「那時的團契導師,訪問了我們的父母,我才知道,媽媽會因為我主動道歉而那麼快樂。」

說著過去,滿是感恩;說著未來,充滿憧憬。我以為自己在聽著一個街頭成長的勵志故事,或是一個信主後改邪歸正的得救見證。眼前的Leo絕不像一個等候判決、隨時面對五年囚禁的年輕人。

直到我問:「你沒有害怕與遺憾嗎?」他即時頓下,說不出話來,眼眶紅了一遍。這一兩年發生的事,叫Leo知道家人其實好愛他,包括口硬的爸爸。


「我最怕報答不到家人。假如那段日子,爸爸有甚麼事……」

Leo的爸爸有心臟毛病,即使身體狀況不佳,仍勉力工作。Leo身為家中長子,很想代爸爸賺錢養家,也很想爸爸休息養病。他說,這是他最大的掙扎位;除此之外,他都能承受。


「我只係嘥四至五年時間,好過我十年都係磨碌,或做一世廢柴。」他肯定,青春是浪費的,但每個人的時間線不同,「或者,我到四十歲時先至OK呢,之前的日子都造就那天。」「又或者,入去坐,我可以專心增值自己喎,不用擔心賺錢,這個像修道院的時間,可以像操練自己的靈命。」

他肯定,自己不會一直保持正能量,一定會有情緒崩潰的時候,就像還柙那兩個月的起起跌跌。「我們一同被還柙的人都好沮喪,因一直申請不到保釋。大家都變得好負面,說自己只係condom,做咩都冇用的話。」Leo也有這樣的一刻,他大喊,不停問:「點解係我?」


那個在赤柱還柙的晚上,他不停寫下怨言。


「寫了一半,寫到個腦空咗,突然有一份喜悅湧上心頭,我感到主聽到,祂與我同在。」沒有轉折,沒有異象,只有一份真實的溫暖。在那一刻,他心中的回應是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」。

因為昔日團契導師探望他,隔著玻璃跟他唱〈回家〉,教他禱告向主申訴;還有這兩年認識的屬靈爸爸,他如此為Leo禱告:「求主卸下不屬於我們的重擔」。他也在還柙期間收到一本靈修書籍,奇妙地對應他的處境;還有在還柙之前一個月,上了一個職業培訓課程,學了「一切已是最好的安排」這句話。


「有那麼多巧合嗎?假如不是祂的安排,那會是甚麼?」

Leo是這樣認定,但卻帶點心虛地問我,「如此正能量,記者會嫌不夠煽情嗎?」我沒有他的信心,但相信「一切是祂最好的安排」。


文:山地(承蒙同意轉載)

山地:生命的倖存者,經歷死亡三次,由關係、身體、到處身的香港,也就經歷重生三回,仍在蛻變中。前Breakazine總編,曾經營創傷同學會,探索社群如何一起轉化。

原文刊於《時代論壇》專欄【聽講話】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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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試啼聲文章重溫:

專欄【聽講話】重溫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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